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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火炮儿

作者:阿剑文章来源:发布是时间:2020-10-12 08:50字体大小:【

小时候,大家最盼望过年,腊月一到,小河边热闹起来,大人们忙着洗被套、衣物,还把准备过年蒸馍馍、蒸蛋卷、蒸蒸肉的竹蒸笼拿到河边清洗掉积尘。学校放寒假,街道上的小孩大多会帮大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劈柴、砸碳;在河边把葱蒜姜剥好,洗好。黄黄的姜,白白的葱,翠绿的蒜苗,整齐划一的洗好装在竹篮提回家里,换句大人的口头表扬。

腊月二十七、八,街道上就会响起零星的鞭炮声,那是拜山祭祖时,没有爆炸的哑炮被孩子们捡回来,兴奋地在街道放。那时候的鞭炮没有现在几十万响这么大的,最大的鞭炮好像只有一千响,炮仗也便宜,几角到几块钱,虽然不贵,但是我们小时候还是没有钱买。记得每年腊月,母亲总会买三挂鞭炮回来,放在箱子上面,三挂炮有三种用途,除夕三十天的大清早拜山祭祖放一挂,下午五点以后吃团年饭时,先在门外放爆竹,然后关起门来团年。(我们是湖北麻城崇阳人,家里的规矩是下午天黑以后吃团年饭,因为要等等外面经商做生意的家人,久而久之成为一种习惯),另外那挂鞭炮就三十晚上十二点,辞旧迎新,鞭炮长些,大约一千响(就是有一千个小炮仗)。那时候的夜晚,鞭炮声声,此起彼伏,喻家崖壁的人家,贾坪村的坡上,渚河嘴的韩家院子。红灯高挂,灯光闪闪,炮竹声翠,所谓的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送走了…

小时候,过年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放炮仗是孩子们的最爱,除了家里有时候多买点鞭炮给孩子玩之外,孩子们的压岁钱大多全部赞助给小商店的经销商了。看见人从街道的青石板上走过来,悄悄地跟在后面,然后点燃炮仗,扔在别人脚后面,炮仗一响,小孩假装若无其事,一脸懵逼样,仿佛不是自己干的;或许会招路人责怪一声,告之小娃儿小心把你自家的手炸到了哦!孩子们一笑而散。

爆竹放完了,压岁钱也花光了,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发明了“锡炮儿”。那时间牙膏是用锡皮包装的,挤完以后,把牙膏皮放在火上面烧,就化成一团锡,俩三个牙膏皮的锡团,放在铁业社曾铁匠打的炒菜铁瓢里架在碳炉子上烧化之后,倒在地面用抓钉挖成的一寸见方锥型的槽子里,然后趁锡水没有凝固时,用钉子在正中钻一个小眼,凝固后,用一条手帕,将四角固定,把火柴头上的火药刮下来,塞进锥型的锡炮的眼里,用一根铁钉堵住炮眼,然后,扔上天空,锡炮重力向下,手帕像降落伞一样,自由迅速落体,铁钉接触地面,磨擦火药,产生炮竹的响声,玩这个锡炮儿,多在地面较硬地带,冲击力大才会引爆,泥巴湿土的地方一般哑火。

住在瓦房店沟口的马猪儿为了显摆自己的锡火炮儿,用六个牙膏皮化成锡水做成一个精美的锡炮,过年刚用的八成新的亚麻手帕,是在安康缫丝厂工作的大妈送他的,被他四角用细麻绳一系,装好洋火头上刮下来的火药,钉子堵上去,兴冲冲往空中扔去。不料用劲过大,穿过树稍,回落时,吊在文小马家门口的大椿树上,马猪儿抓耳挠腮,无计可施,用竹杆撩也撩不下来;爬树杆到半节又滑了下来,心里在想白白浪费了一条新手绢。锡火炮儿挂在树枝,一阵北风吹过来,摇摇晃晃,锡锥比较重,竞然自己掉下来,一下砸到马猪儿头上,三九天气小孩都戴着棉毛帽子,他刚好戴着解放军战士送他老汉的栽绒军用棉帽,比较厚实。否则头破血流,万幸只砸得肿了个小包。大人问他疼不疼,他摸摸揉揉头上发红的小包,眼睛里虽然含着泪花,失而复得的锡火炮儿,让他又兴高彩烈地往中街百货大楼跑去……

百货大楼是瓦房店街道最高建筑,有九步石阶梯才能走进大楼里,五大间门面,三道大门,商厦俩边分别是副食烟酒门市部和布匹门市部。副食门市是吴姨在负责,一个个头不高、说话风风火火的中年妇女;布匹门市部由彭叔和张文彬张叔负责,凭票凭证供应,计划经济,物资紧张,营业员是谁也不能得罪的。正中三间门面,是卖日货百杂,靠右那货柜是卖图书和办公用品,我们上学用的生字本,数学本在此供应,售货员是林泰兰大姐,人漂亮,衣着大方,瓦房店公认的美女之一。上小学四年级时,我就非常喜欢课外读物,每天放学后我来到图书门市部柜前,假装要买东西,让林姐拿出来我翻翻,时间一长,林姐也认识我了,就让我天天蹭书看,有时候没有看完,她要下班,便让我用报纸包好带回家看,只要不把书弄脏,第二天读完又还回去。我读了《血浴罗宵》《苦菜花》《迎春花》《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等,直到现在还是十分感激林姐给我创造了课外阅读的机会和场所。

呯!一声炮响,把正在专心卖货的营业员惊醒,购物的老百姓也四处张望,原来马猪儿把锡炮儿扔向空中,落在百货大楼的门口前,发出了巨大的爆竹声,吴姨大怒冲出柜台;来到大楼石级上,黑着脸:哪个娃儿整的?供销社是物资单位,引起火灾,你老子也承担不起,只有坐厅子(牢房),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十几个小孩子谁也不啃声,吴姨气冲冲把锡炮儿一下扔到台阶下面:没事都滚到一边玩去!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