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自然醒来,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从粉紫色窗帘的空隙中透进来,给卧室洒下点点金光。
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很小的时候,在小学课桌上午睡醒来,操场外知了声声的打麦场,也是这样明亮的阳光,当时的我,也是这样心无旁骛地睡着、然后醒来。
何夕?今昔!
身边的宝宝睡得香甜,先生上班还没有回来,客厅里传来婆婆和女儿小声嬉笑的声音,岁月如此静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想起小学午睡那么久远的事情,也许这样久违的心安只有那个时候的心境才能比拟吧!但我知道我必须得写点什么,在这个标志性的时间节点,我得记录点什么,过去刚刚经历的、现在正在经历的、以及未来想要经历的。
一
2019年12月2日中午12点29分,我在经历了厌食、孕吐、腿抽筋、水肿等一系列孕期反应,经历了撕心裂肺骨开十指的疼痛之后,小猪仔仔准时来报道,6斤9两。时辰、重量,都刚刚好。
来看宝宝的亲戚朋友都说,这是个有福的娃娃。
二
元月21日,也就是农历腊月27,我和先生邀请亲人在一家酒店共进晚餐,期间接到先生从外地回来的一个亲戚电话,说要来看宝宝,于是,便邀请一起来吃饭。那时宝宝出生才五十天,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宝宝被吹了一些冷风,回来就有点流鼻涕。
元月23日,先生临时去单位开了一个简短会议后,我们匆忙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过年。我问先生开的什么会,他说就是那个关于武汉“冠疫”的会议。我随口说,那天一起吃饭的那个亲戚不会是从武汉回来的吧?先生说就是武汉回来的,但他肯定没啥问题吧!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看先生轻描淡写的态度,也没有再说话。
23日回到老家,天气开始急剧降温,晚上宝宝有点咳嗽,24日(农历大年三十),天空竟然飘起雪花,宝宝感冒开始严重,咳嗽不止,烦躁不安,但并不发烧。喂了预备的感冒药也不见效果,喝了就吐。
除夕,距离武汉封城已经两天,彼时,“新冠肺炎病毒”开始蔓延全国!
我越来越惶恐,不断地百度疫情消息,搜索患者症状,越看越恐惧。
25日(正月初一)一早吃过饭,我和先生便带娃离开老家,直奔医院。一路上,人迹罕至,三三两两的人都戴上了口罩,而医院里却人满为患,清一色口罩。我们上下奔波为娃做各项检查,医生说孩子有些受寒,特殊时期住院治疗好得快一些。于是,我们迅速办理住院手续,小小的孩子,一天内抽几次血、做皮试、扎针输液、吸雾化……受了好多罪,娃娃拼命哭,我也跟着哭。
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医生护士、病人们谈论最多的,也是“新冠肺炎”这件事!
元月26日,宝宝经过前一天的治疗,感冒的症状已经好多了,我的心情也稍稍平静了一点。
有时候上天总是给你一颗糖果,再给你重重一记耳光!27日,我们得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一起吃饭的武汉亲戚血液送检,核算检测为阳性,这也就意味着他是新冠肺炎确诊者!
紧绷几天的神经终于崩溃,我嚎啕大哭,边哭边埋怨先生,怪他在政府工作,明知疫情还马虎大意,怪他娃娃不足两个月还非要回老家过年,怪他宝宝生病严重却不着急去医院,怨他什么都说没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现在宝宝这样,也置我的亲人们于危险的境地!
崩溃绝望之余,我让先生赶紧按程序上报,看医院能不能重视和改变孩子的治疗。先生如实上报疾控中心、政府和医院,一时间,各部门高度重视起来,先生的电话响个不停!
与此同时,医生要求我们给孩子找一个不是“密切接触”的人来陪护,而我和先生作为“密切接触者”,必须立刻回家进行隔离!在咨询医生宝宝的病情“好转无大碍”后,我们思索权衡再三,决定买点药带宝宝回家!
之后便开始了隔离生活,因为人与人需要独立隔离,所以先生和亲人们去酒店,我带宝宝在家隔离。
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我每天要做的事除了喂宝宝喝药、不断地给宝宝和自己测量体温,便是搜索病毒最新消息,看着不断攀升的“确诊”、“疑似”、“死亡”数字,内心被无边的恐惧填满。如果让我自己得病,我都觉得不可怕,可是我的宝宝还那么小,什么都还承受不了!庆幸的是,我们的体温一直都很正常!
爸爸、妈妈、弟弟、弟媳、舅妈、妹妹们每天轮番打电话安慰我,告诉我要坚强,要好好吃饭增强抵抗力,宝宝一定一定没事的!
这样一天天一夜夜煎熬着,宝宝的状态渐渐好转,偶有咳嗽,我就心慌,打电话给先生诉说和哭泣,先生软语轻言安慰,说会没事的,如果有什么,他会扛起一切!
宝宝一天比一天精神起来!2月4日晚上,先生打电话说14天已满,解除隔离,和亲人们准备回家了,我兴奋地给爸爸妈妈弟弟们打电话。至此十四天,宝宝感冒康复,而我和我的亲人们,也都没出现任何症状!
一直到今天,50多天过去了,宝宝、我的亲人、从老家赶下来照顾我们的婆婆、还有先生、女儿和我都无比健康,我才能够和敢于回忆当时的情景,并把它们写下来,若干年后,当我讲给宝宝听,他会不会感同身受?还是啼笑皆非,不屑一顾?
三
真正的爱情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我和先生相恨晚,曾经我们写过最美的诗歌说过最甜的情话,彼此像安抚自己的伤口一样怜悯对方的过去,承诺给对方最好的未来。
事实上,先生一直是这样做的。他工作繁忙,但再忙再累也总是抽时间里里外外操持一切!反倒是我,自从怀孕、宝宝出生以来,把大部分时间都倾斜到了宝宝身上,对爱情淡漠了许多。
想起不久前经历的那次“磨难”,因为宝宝生病,我的情绪一直很崩溃,不是哭泣就是埋怨,对先生乱发脾气,而他一直默默忍受和包容……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也是个可能随时都会出现症状的“密切接触者”,宝宝也是他至爱的孩子,不管哪个亲人有事,我们都无法交代……而先生举重若轻,把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深深埋在心底,理智地前前后后忙碌,不断安慰我,试图用山一样的稳重来缓解我的惶恐。我却还误解他,说他不害怕不在意,就连娃生病都不放在心上……事后先生说,假如我情绪濒临崩溃,他的精神也倒下了,那么那段时间就没有人替我们去处理一切,或许我们没病也会生出病来!
我们的爱情经历了最严峻的考验,还好,先生过关,而我,可能连及格都没有达到!先生说他能理解,一切都是因为伟大的母爱,说得我无比羞愧。
和先生相比,他更像海,柔情、细腻、宽广而平和……我则像条溪流,虽涓涓细流,但多少有些狭隘、曲折而喧嚣!我庆幸遇到他,和他在一起,虽然常常显出我的浅薄和无知,但我仍是开心的,因为我找到那个我打心底欣赏和敬佩的爱人!他低调、谦逊,和他相处如沐春风,让人感觉温暖和安静!
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我们会愈加恩爱,相扶相持、风雨同舟。
四
2020年的新年,是个不寻常的开端。在澳洲大火持续了4个多月之后,中国出现“新冠肺炎”疫情,而后在全球范围内爆发;致命的乙型流感席卷美国,数万人感染,数千人死亡;罕见的暴风雪袭击加拿大,整座城市掩埋雪下;东非遭遇25年来最严重的蝗灾;世界各地接连遭遇地震……
这一年咋了,人类当认真反思。
突然想念那些平常的日子,想念早上匆忙骑车见缝插针穿过川流不息拥堵的马路还差点上班迟到的狼狈,想念学校里娃娃们磕磕绊绊一天无数次用稚嫩的声音来向我告状而我不胜其烦的心情,想念下班沿途买菜回家做完饭却累到不想吃的疲惫,想念和朋友相约爬上山顶却腿软到爬不下山的尴尬,想念逛完整条街道买不到我心心念念的那条连衣裙子,想念赶到最早也买不上我垂涎欲滴的那碗浆水面条……那些平凡琐碎甚至有些烦恼的生活,其实就是最最珍贵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