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姐夫包学俭,人称老包,是旬阳卷烟厂的退休工人。由于退休早,很少有人知道他曾是一位出色的军人、部队的英雄。2022年2月10日早上8点,他的人生划上了句号。
包学俭,1944年4月17日生于旬阳市神河镇,家里兄弟姐妹8人,他排行老二。由于家境贫寒,他没上过学,从童年开始务农,心灵手巧还做得一手好木活。
1968年应征入伍,在黑龙江当了一名铁道工程兵。由于相貌平平,身材不高大,又不会讲普通话,所以自卑而不被人关注。
有一天,连队在一个井窝子填土方,翻斗车源源不断运来渣土,他和另外两个战友在坑里作业,忽然听见坑沿上一阵大喊,他抬头一望,一辆失控的翻斗车向他倾倒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掌一个,将身边两个战友迅猛推向两边,他自己却未及躲闪,只听“轰隆”一声,翻斗车将他扣在了车厢下面。当时,车厢里装满了沙土。一时间,哨声骤起。在远处干活的战友们蜂拥过来,数十人硬是用手将翻斗车给挪开,大伙只知道土下有人,却不知道埋的是谁。等到大家将他从沙土里扒出来平放在土台上,他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苍白着脸开始说话了。经检查,除了头顶有血包,其他完好无损。按说,这件无大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但他却忽然成了连队里的大红人,各团部放电影首先要播放英雄战士包学俭的简历、事迹、领导接见的幻灯片等。
从此,包学俭的故事广为流传,成了部队的大英雄、活雷锋。接下来,他层层受奖,入团入党,荣升为新兵班的班长。他因此经常被其他团部请去作报告,让他讲述自己的英雄故事,还要回答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个过程深深触动了他的成长心灵,暗下决心,一定要当好党的螺丝钉。
不久,大兴安岭发生了罕见的森林火灾,包学俭和他的战友们奉命参加救火。他们随着大部队前往丛林深处,砍出长长的隔火通道。他们吃着空投的压缩饼干、罐头,以及白雪,几乎每天穿烂一双解放鞋。夜晚他们把被子铺在雪地上,常常是睡到半夜,忽然接到命令说,大火马上要来,立刻起身严阵以待。哪知海浪一般的大火窜过来,不是从隔离道的上空飘过,而是从雪层底下的草丛一闪而过,接着就燃起了大片的森林火光。他们真的是气急败坏,又连夜赶往另一处丛林,互相安慰着“失败是成功之母”,在新开的通道底下继续挖出新的隔离带。
最难忘的是,有一天他们班11个人分吃唯一的一个面包,还互相礼让,晚上挤成一个肉团取暖。两个月里没有洗过脸,没有刷过牙,烧焦了头发,除了眼睛是白的,连衣服鞋子都看不见是什么颜色。大火终于扑灭,全班躺倒了8人。
那一年,包学俭又被评为抗灾救火“模范党员”、“五好班长”和“军人突击手”。
1969年,包学俭在疗养恢复体能之后,随部队转移到重庆,被安排到连队去搞政治思想工作。每到一处,领导介绍包学俭的时候,总是离不开英勇战士、英雄班长、雷锋标兵、模范党员等等的关键词。可是,用包学俭的话说:“那简直把我作难扎了!”因为他不识字,背不过主席语录,每次讲话,都是凭着记忆和感觉去发挥。部队为了发挥他的特长,尊重他的个人爱好,闲时让他到木工班领头做木活,重要的时候才去作报告。
1971年,包学俭背着半口袋获奖证书和证章,转业到了家乡。那时社会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县人武部看了他的档案,就安排他到棕溪区、神河区和城关区搞路线教育。几个月后,一张表摆在他的面前,安排他担任武装干部,但因他填不了表,写不好自己的名子,最终按照他的意愿去了酒厂当了一名工人。
他在旬阳酒厂积极带头,从神河转到刘店铺,啥苦都能吃,经常在粉尘飞扬的酿酒车间加班加点,久而久之,落下了严重的尘肺病。后来企业改制,酒厂和烟厂合并。1990年,他从旬阳卷烟厂退休。
退休以后,他带着病身子给县城机关单位打扫卫生,给纪念馆建设做木活,保持军人的荣誉和党员的名节。他常说社会好,政策好,安居乐业,有退休工资,烟厂逢年过节过生日都会有干部带着礼品上门探望他,有时厂里效益好了还会给老职工发生活补助费,比起他以往住简易工棚多年,好得没法说。
晚年的无名英雄,虽然哮喘,视力模糊,耳背,但仍然喜欢看电视,关心国家大事、琐事。尘肺病走不了长路,他也要努力坚持去鲁家台社区缴党费,按时参加组织生活。每次说到过组织生活话题,他总是双眼放光,溢于言表。
在他的影响下,五弟包学政也于1973年入伍,先后在新疆、青海、巴基斯坦等青藏高原最艰苦的地方守边防15年,多次立功受奖,最后以连级干部转入中国人民银行旬阳支行工作。
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大姐夫有父亲般的形象,支持我们兄妹读书考学,树立人生理想。每次回家,他总要带上水果糖,或杂点,或香皂,会让我们非常开心,尤其讲一些新鲜话题,让我们幼小的心灵向着阳光,开放着快乐的花朵。
天不留人,2022年2月10日,新年刚过,我们心目中尊敬的无名英雄走了。他默默无闻地去,正如他默默无闻地来。
纵使孩子孝顺、亲友关怀,纵使医生护士奋力抢救、无微不至,也无力回天。但他忠厚、友善、勤劳、简朴、乐于助人与积极上进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化悲痛为力量,做个好人,让英雄的大姐夫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