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说走就走了。小草早早地脱掉了白绒绒的衣装,把根芽悄悄地地缩进了泥土里,它要用整个冬天来沉淀它的心事。虽然黄橙橙的柿子还小灯笼般地挂在树枝上,黄叶也有些舍不得高高枝头上的风光,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场,可谁还能一生荣光?既然终究要离开,那就用平和的心态去迎接秋冬的接壤,一层层褪去这繁华的彩妆,静静地去等待那一袭耀眼的白裳。
谁也挡不住季节的脚步。立冬了,霜早已抢先占领了雪的纸页,把枯草落叶书写的篇章涂抹得一片沧桑。这很象某个画家已经把颜料盒里的色彩用完,只把它涂成了五彩斑斓的秋天,就用一点点剩余的墨汁,把枯树虬枝画于纸面,那一块大大的留白,好等待洁白的雪花盛开。
孤独的鸟巢在枝头站立,寒风冷雨抽打着它虚弱的墙壁。它的主人却在风雪中翱翔,趁冬天锤炼它坚硬的翅膀。麻雀更是不管春夏秋冬地你来我往,照样唧唧喳喳地玩耍着。
其实土地并不沉寂,只是一时乱了逻辑。夏收后的麦穗,和秋收后的高梁、谷子,见土就长,却忘记了季节的方向。只等一场雪,淹没一切虚伪的繁华,把一幅北国的冬景铺张。
立冬之时,最适合品茶。取一撮叶芽,浸泡于山涧泉水,能散发出生活的韵味。用心细品,入喉走心,在浮躁中修行,不管窗外天寒地冻,只在袅袅清滟中浮沉。走的再远也走不出母亲的视线,爱恨情仇总也脱不了滚滚红尘,不如春种一树茶,冬泡一叶春,把这满身的疲惫洗尽。在茶水中看自己的脸色,或者在茶汤里看自己的倒影,回味自己过往的历程,让一生在茶香中升腾,安身打坐,细细品味。在一杯汤汁里盘腿静息,无需半字经文,就让一片叶子的清香,牵了你的手,步出红尘。
在阳光温暖的日子里,也能去观赏冬天的荷塘。看那曾经碧绿的莲叶,好似朱漆斑驳的雕像,这枯萎的荷叶,不过是哪个修心高僧破旧的道袍,他的灵魂并不随莲花飘落。冰冻封存不了他的经文,霜雪奈何不了他的布道,他的禅宗,已长入干硬的莲子,虽零落淤泥,却滋润理想。只待来年,莲藕膨胀,荷叶疯长,那盛开的莲花,就是他昭告天下的心迹。
还可遥想观世音菩萨或是释迦摩尼,想那满塘的荷花,婷婷而立。含苞的,似默默为苍生祈福,愿一切生命脱离苦海厄运。绽放的,如慧灯朗朗,照亮生死轮回一场。莲叶铺开因果关系,荷塘里却并不会乱了逻辑,总会有一场花事,虽在镜头下掩面含羞,却无心流连于纸笔之间,只把清新,盛开在虔诚的眼睛里。不去想明天你该去向哪里,也不焦虑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能去哪里寻找荷的足迹。不必心急,荷花是佛祖的脚印,虽来去无期,却终不会远离。
细雨飘飘,满地泥泞。立冬之日,徜徉于一条田野小路,没有雨披,也不打伞,独享冷雨凉风。看麦田里的麦苗顶着晶莹的雨珠,葳葳蕤蕤地生长。抬眼望,堤坝上的河柳枝条
还在摇摆。虽然总要留下一个倒春寒,让它蜷伏在春天回家的路口,那枝条上的几粒嫩黄,却总会怯生生地站在迎风的溪边,当冰层留下最后一句感叹,太阳发布的暖,便一天比一天大胆,只需轻轻一声呼唤,所有的绿色都会连夜赶来,为春天梳妆打扮。
立冬之时,很象是国画诗韵的留白,更象是古瓷青花的律动。虽然这一幅黑白分明的山水,少了色彩,却多了让心飞翔的空间。那就找一管书写过浩瀚篇帙的粗笔,饱蘸绿意浓郁的心水,在那如疆域般宽阔的留白处,天马行空般地写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