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离世十五年多的时间里,我的内心始终经受着一种煎熬。我很想写一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但母亲那平凡的人生对我影响之大感受之深竟使我无从下笔。
母亲生性和善,为人菩萨心肠。尽管老人家在世时,家贫如洗、经济拮据,但她却乐善好施。记得那是七十年代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有位老人长途跋涉百里找到我家,一边塞给母亲一捆棕皮,一边热泪盈眶地说:“好人啊!三年前路过你家,两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头昏眼花,如果不是你那几碗红薯稀饭,哪有我的今天呀!”母亲有家远房亲戚,住在很远很远的高山,老少二人都是哑吧,老者我叫他瓜爷,少的我叫他瓜哥,这爷孙二人住在他们那里的敬老院。母亲在世时,每年春荒,瓜爷和瓜哥都要来我家做客数月,瓜爷去世后,瓜哥一如既往,年年如此。那时的农村,生活困难的很,瓜爷瓜哥饭量又大,他们的到来,我和两个哥哥内心极不情愿,村里的好心人也说:“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免的年年都来”,每次,母亲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对瓜爷瓜哥更加关心呵护。母亲过世后,瓜哥再也没来,现在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也曾多次遇到过困境,每当得到他人热心帮助时,暖流涌动全身,深感爱的力量无价。
母亲没有文化,但却极有眼光。那年月,农村主要靠劳动日吃饭,家中无劳力是不行的。母亲没有象村里其他人那样让子女们在农业社挣工分,而坚持供我姊妹四人上学读书。几年下来,我家成了全村有名的缺粮户,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乡亲们对母亲的嘲讽越来越多。后来,大哥、二哥成了村里最早的高中生,我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然而,母亲却在艰难困苦的挣扎中患了肺气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数年后我回到家乡,乡亲们热情地围住我说这说那,有的说现在是科技信息时代,没文化不行;有的说村上家家户户都在为子女的求学而奔忙;有的说村里人教育孩子都拿我作为榜样……看到乡亲们思想观念的变化,内心十分欣慰,其实,这还得感谢我的母亲呢!
母亲向来公私分明,善解人意。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夏收季节学生都要帮生产队拾捡散落地里麦穗。看到有的同学把麦穗拿回家,我也提回一笼。母亲严加训斥,教育我要公私分明,硬是让我把麦穗送归集体承认错误。父亲病故那年,我刚跨入安康农校的大门,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母亲和兄长没有惊动我,妥善安葬了父亲。母亲病重那几年,我刚参加工作,单位又在百里之外的高寒山区。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母亲常常忍痛割爱,不让出嫁的姐姐催我回家。偶尔回家探母,她总是催我快回单位,不要耽误工作。那年冬天,听说母亲病危,我急忙回家,一边请人为她制作棺木,一边日夜守候。母亲怕我耽搁太久,再次催我回到单位。不料这一别竟成永别,当我得知母亲病故的噩耗急忙赶回家时,母亲已故三日,遂成终生遗憾。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静思时,母亲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内疚和自责之情油然而生。尽管我觉得今生今世对不起母亲,但母亲那慈爱之心和人格力量教会了我如何做人,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