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大集体时代,每当听到鸟叫“算黄算割”的时候,村民们就要开始收割了。他们先是将麦田里的麦子用镰刀割倒,再是用麦秸扭成的“绳子”将麦穗扎成小捆,然后用草绳将若干小捆勒成大捆背到打麦场。
真是收获季节,只见打麦场的四周被一层层的麦捆围得水泄不通,那壮观的场面不由得不让人激动。麦子再多,场子的中心必须留出一方空地,那是安放柴油机和脱粒机的地方。一旦机器开动,那就是昼夜作业,硬是要将场子的所有麦捆打完方才休息。
脱粒后的麦秸,被村上的妇女们一抱抱丢向场旁的那面斜坡上,越堆越多,越积越厚,形成小山。甘肃天水麦积山,可能是受到这种麦垛的启发而命名的吧。
进入秋季,玉米收获期到了,村民们要在打麦场将收回的玉米棒子剥掉外壳,然后由村上分给各家各户,一分就是半夜,甚至是通宵。每到这样的晚上,乡村的山野繁星点点,那不是天上的星星,那是地上的神灯,它们照耀着村民们脚下的路,好将那一笼笼收获背回家。
隆冬季节,打麦场也没闲着,村民们都要聚集到村部的仓库,将仓库的那些玉米棒子进行手工脱粒。村上预留的东西总是那么多,那么好,楼上楼下,地上墙上,柜里柜外,全部是黄橙橙的玉米棒子,又大又长,仿佛进入金色世界,令人眼花缭乱。据村干部讲,先公后私是基本原则,这些留着的,不是种子,就是公粮,或者是储备粮,必须是上好的。
村里大人们在村部剥玉米,孩子们就在仓库和打麦场玩耍。玩着,玩着,聪明的孩子们终于发现了一处游乐园,那就是场旁的“麦积山”。由于经过了夏季的暴晒,秋季的沉淀,麦垛越晒越干,越压越实,风刮不走,雨下不进,俨然成为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草屋。那些孩子们就在麦垛的下面挖坑、打洞、修地道,玩做迷藏、打仗的游戏。外面寒风刺骨,洞里温暖如春,藏在里面好像钻进了被窝,舒服极了。
又是一个冬季的夜晚,大人们去剥玉米,孩子们去玩耍。夜深人静的时候,村干部宣布放工,大人带着各自的孩子离去。这时突然听见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声音分明是在叫:“小雪!小雪!小雪……”这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在故乡的大地上回响,令人毛骨肃然。原来是小雪失踪了,爸妈找不到她了。
村里人素有互助意识,一家有难,八方支援。大家打着马灯,齐聚打麦场,分头寻找。
大约一个时辰,大家在打麦场汇合,毫无所获,于是再次分头寻找。找的时间长了,大家纷纷议论开了,有人说,好像有个扛麻袋的人从村前走过,小雪是不是被人贩子的弄走了?梁姨(小雪的奶奶)吓得流出眼泪。还有人说,看见有一条狗从打麦场走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狗,是一条狼,小雪是不是被狼叼走了?燕姐(小雪的妈妈)“哇”地一声放声大哭。又有人说,看见两个人偷偷跑到河边,回来的只有一个人,小雪是不是掉到河里去了?梁哥(小雪的爸爸)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天快亮了,人还没有找到。有个“小机灵”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又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到了!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这是大人的声音。“在洞里找到的!”这是孩子的声音。“狼洞里吗?”大人问。“不是,草洞里!”说完,孩子在前边飞跑,大人在后边紧追,我们三下五除二拨开洞口的麦草,迫不及待地钻进洞里,小雪睡的正香,这时天已大亮。
(来源:2016年第9期《散文选刊》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