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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影飘过(作者/高凤香)

作者:文章来源:发布是时间:2018-01-09 01:17字体大小:【
    人群中,我一眼注意到她,是她那件耀眼的红风衣。上下连体的黑色套裙,略微长出风衣一道边。走起路来,从后身望去,有若隐若现的漂浮感。那时,白丁香开得正盛,春日的阳光正盛。她步子很轻,轻手轻脚地走到花树旁站定,望着路边的行人,儒雅地笑。那一笑,给风衣的红托起来,托至日光的边缘,让云一晃动,我即刻想到虹,想到雨过天晴空中飘起的那道虹影。
    我想,她一定是懂艺术的。要不然,如此大方得体又不流俗的服装,怎么会这般完美地聚于一身?你看,她两侧的衣襟自然下垂,微微张开的衣领随顺地绕着乳白的脖颈。在红与白之间,有一道微细的黑边,那是套裙的领口。白黑红三种色调,自上而下,排列得极有层次,极有分寸感。愈往下,红色愈铺展。等到红大面积铺展开来时,你如同走近了一幅立体的大唐山水画。画面的主色调是温暖的红旗红。两天采风,我被那流动的红紧紧锁定,内心鼓起霞红的风帆,向着黄昏时分狮子饮水的大河滑翔而去。
    两周后,我收到她的书,中篇小说集《都市洪荒》和散文随笔集《婆屋那边的事》。翻开扉页,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虹,出版过10本文集。其中诗集《红  我的颜色》2002年在日本翻译出版。获得过首届柳青文学奖。她在散文集的序言里提到两个关键词“温暖”与“隐忍”。她说,“温暖”是人类情感的第一需要,“隐忍”是一种最为深刻的生命疼痛。读到这里,我懂得了衣装红的深刻意蕴。她用行走的红传达给所有靠近她的人一种温暖的情愫,补充着这个世纪人最饥渴的情感营养素。流动的红却并不张扬,那嘴角微微张开的笑意,隐忍着生命的内在疼痛,遮掩着让自己内化的母性情怀。因为释放,所以隐忍。隐忍的终极目的是释放人人渴望的温暖。我想,这样的理解才是对她外在的形与内在的神互为印证的诠释。
    中篇小说集的序言里,张虹谈到她创作小说的情结。她说,小说的自由表达与真实交流让她迷恋。正因为迷恋,才得以塑造出小芹、杨远、戈彤、苏曼、夏草、何书贤、白蔓儿等一群执着于爱情的女性形象。她说,在商品经济的进程中,无论是谁,都在经受一种内心的撕裂。所以,她用汉水般流淌的文字讲述着商业时代人们所遭受的情感磨难,写了她们的搏斗与挣扎。虽然现实更多的是血性,是雪山,但张虹却也不忘记人性最后的光芒,让她们在艰窘的环境里保持精神的挺立。
    《等待下雪》中的何书贤,在女儿早恋同居、丈夫外遇不归的窘境中,没有被彻底摧毁精神的意志。她独自舔舐内心滴沥的鲜血,直到伤口结痂,最终愈合。虽然经历了暴风骤雨,家依然是完整的,心也终究归于平和。这就是人性深处最良善的光辉,也是隐忍之后获取的温暖情缘。《欢乐门》中的杨远,没有因为丈夫纠缠于桃色艳遇背弃他而去。她坚守着丈夫退居的最后一道围墙,给他全力以赴的物质与精神支撑。虽然,社会的魔杖敲碎了他们温暖的窠居,但是,没有谁能改变杨远扎根心中的那棵爱情树。我想,她一定会等到丈夫服刑期满,给他编织满屋子爱情的花环。《都市洪荒》中的大学生戈彤,没想到自己竟然嫁给一个不是干部不是城市户口的农民。就这个农民,竟然伪造介绍信给《大风歌》拉来几十家赞助,救活了苟延残喘的杂志,让杂志社的每个人笑得合不拢嘴。农民丈夫被拉去审查时,戈彤竟然抱着孩子拿着尿布,天天在大门外等待。等到丈夫回来,戈彤还与他肩并肩摆起了水果摊!这样的爱是泥淖中挺起的一朵白莲,给商品情感这块冰冷的巨石以最圣洁的妆点。
    还有哑女小芹对苏文的守望,苏蔓对跛子小东的倾心,夏草对林汉悦的奉献,苏蔓儿对残疾人姚平刚的追随……这些爱,是盛开在汉水之滨质朴的花儿,是南山之南自由生长的灵长类。她们身上,处处透露出中国女性的坚毅,勇敢与温情。即使身处困境,也能用柳枝的柔韧,撑起层层的雪渍,拂化冰冻的春水,沿着汉脉汩汩滔滔地流淌,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旖旎而去。
    情感困厄之时,张虹用她的文字打开了我的心结。我知道,以后的路,我得用一颗隐忍的心,一个包容者的情怀,营造温暖的窠居。这当然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完成的。但是,对于中国的女性,如果不能像杨远、书贤、戈彤那般,学会在受创时隐忍,煎熬时分担,那么,温暖就是墙头的草籽,被吹向别人的庭院,生根发芽,还要把柔媚的风姿招摇给你看。那时,即便隐忍,也难以消解你心中的痛。如果心里裹着痛行走,哪怕汉江的两岸开满数不清的花朵,你也会幻化出它们凋零后的枯败与凄凉。
    你看张虹,她在用影视的艺术搭配衣装,用古老的哲学编排人生。那红色的风衣,儒雅的微笑,无不诠释着她的人生哲学。她小说里流动的汉水,高耸的云峰,无不浸染着这样的哲学意识。美,就让她美得自然,美得野性,美得温暖,更要美得隐忍。汉江的水日日流动,随心随性,但绝不越界。那高高的山墙是她的屏障,也是防护的隔离带。冲破山墙的流淌,意味着一种消亡。耸入云端的峰巅昭示着日月的神谕,温情的流淌须得严守重峦叠嶂的阻隔。你看,祝涛、柳燕、伟光那些人,他们不守规则,不受约束,不懂隐忍,最终毁了自己应有的幸福,也给深爱的人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我曾去过汉江,喝过汉江清澈的流水。我把飘溢的长发浸到水中,来来回回地晃。水的清凉顺着发根游至我的心脉,我郁积多年的心结瞬间被打开。我唱着清丽的歌儿,登上汉水之侧的山峰。雨后的山是那么清朗,一道虹影在山头上跟着微风晃啊晃。山坡上开满不知名的小花。我躺下去,紧贴着地面。那些花儿,盘腿坐在虹影下,用柔软的花心轻轻地,轻轻地抚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