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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故园(作者/王秀梅)

作者:文章来源:发布是时间:2016-12-23 08:20字体大小:【
    “包浆”,又称“传世古。”它是悠悠岁月中,因为灰尘、汗水,把玩润泽,或土埋水浸,经久摩挲,甚至空气中射线的穿越,层层积淀,逐渐形成的表面皮壳。它滑熟可喜,幽光沉静,显露出一种充满时光温存的旧气。                        
                                                        ——题引
 
    自汉阴出发,经大巴山支脉凤凰山南麓,一路逶迤前行,围着一条葫芦状的河沟一路北向,驶入一个叫茨沟的村庄,茨沟上半截如同葫芦颈,狭而细长,中部往下像弥勒佛的大肚皮,畅阳而丰饶。葫芦颈出口的地方狭窄的河谷突然宽敞起来,在这里,感觉山在天边,水在村前。
    走进茨沟村,一条小路,银溪样地流去;几棵小白树,生出许多黄枝子,各各抖着,雾气缭绕,仿佛天刚亮。稍远还有两棵树,一个绿色,一个棕色,潦草像中国画,只是未曾提款。翠鸟的鸣叫悠远而清澈,初冬山风传过来清香的物语有一种文化的味道,吴家花屋就随着这文化的味道立在了我们的眼里,静静安躺在群山环抱之中,一种古典气息里泼洒出的湿淋淋的水气,依稀可辩。初端详,吴家花园的厅堂错落有致,屋翎飞拱,明窗雕花,气度典雅,青瓦屋脊,山墙攒顶,石雕门楣,意趣横生,古风盎然。
    据传,吴家花屋是由汉阴县漩涡镇吴氏移民第二代季伦公吴敦伍,于咸丰元年(1851)历时三年建成,茨沟吴家民居位于汉阴县漩涡镇茨沟村,清代中晚期建筑风格,地势坐东向西,取“紫气东来”之意,呈对称两进式院落,叠瓦压脊,合瓦覆顶,前后檐均有勾头滴水,正房为梁搭墙结构,11架檩。厅房为抬梁式梁架结构,厅屋、厢房均有抄手回廊。整座建筑除正房外均为青砖砌墙,正房为土坯墙。对研究汉阴地区建筑选址、风格、雕刻艺术都有一定的参考
    这是一座饱经风霜沧桑斑驳的老屋,是清朝中叶“湖广填陕西”移民开发陕南的历史见证,我们走进这诗与画共生的空间。
时光温存的旧气
    老宅,天井,故园,庭院深深,雕花楼角花开几许?一个幽光沉静的背影,回不去的时光,充满时光温存的旧气,静漾着往昔的醇厚气息。
    这样一个深深的庭院,会有风吗?
    我不忍向前一步,也不舍后退一步。
    用触摸的方式走进了大门。
    门楣有风,牵引了我…
    走在吴家花屋里,你时常会有一种穿越在漫长时光遂道里的错觉,一些被记忆剪碎的旧事,在一种古旧气息包绕的氛围里,让情绪陷入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而不能自拔。 “古雅”的质感,跃然而出。我是喜欢古典文化的人,对那些远古的、陈旧的物件,常常让我陷入怀旧的氛围,面对这样一座中式庭院,若用“温存”二字来形容,是恰到好处的。
    吴家花屋有自己强大的气场,老宅强烈的即视画面和带入感,这些看不见的气场让我已置身于当年特定的生活场景中,一些曾经悬挂在厅堂四周牌匾所具有的世代荣耀,东阁绣楼里的女子对镜梳妆,西阁书房里的少年伏案临池,存在的气场的力量如此巨大,似水流年,已随故人远去,如今只留下老宅和时光温存的旧气,呢喃着如烟往事。
    老屋由大小不一风格接近的大厅由东向西依次排列的建筑。大门朝街,门上是青砖雕刻的飞檐,门内正对照壁,宅内不乏精美的木雕图案。在大厅之间,有门互通,前厅是厢房,后厅是耳房,大厅与厢房、耳房之间各有一方天井,若是春日,在阳光充足的日子,在这小小的天井里,置放上一把藤摇椅,窝于其中,慢慢品匝一壶高山绿茶,享受时光的悠闲,一种惬意便会戛然而起。
    庭院有风穿堂而过,将古老吹薄,院门被斜阳拉长的身形,萧索地罩在光晕里,与静谧面面相觑,思维越过悠长的午后,与苍凉的古意便有了刹那间的融合。
    穿过耳房,一座荒芜的小花园把那些散乱的,扩展的思维裸呈在你的面前,并把这些生机,藏匿于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吴家花屋所呈现的是带着包浆的,洗尽铅华、匠心独具,呈素朴姿态的古意。细腻地再现出历史与现实的吸纳和遗弃,同时也能把思维的朝向引渡成一种生活中的习惯,让远古的意趣纠结在古典气息的光芒里、掩藏于岁月深处,欲罢不能。
静静走在时光里
    徐迟先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极静极静的书,也是一本寂寞的书,一本孤独的书,它只是一本一个人的书,如果你的心没有安静下来,恐怕你很难融入其中。”人的一生中注定能坚守的东西太多,而所谓的灵魂,只能独行。当我们细数时光,就会让人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痛感。
    我静静地走着,让这些古旧的物件凭添几许温柔与诗意。
    真实的寻觅往往是在不为人知的裸露中进行的。这些古老的物件是对时光的叙述,所有的过往无不会被列入时间的范畴。
    斯时斯景,那些物件,雕花牙床,太师椅,跳跃着活泼或庄重的表情,悲欣交集,却又是如此的缄默似金,它们已经离我们很远,但又很近,而此时想要整合出一种当下心境记录,真的太难,但这种况味让我心生憾意。
    如果这个庭院真的有我的前尘影事,我也只能是在观望中拾捡一些过往的残留罢了,存在的和消失的,都在生命里无言地苦过,痛过,而大多数的日子,数着指尖上的岁月,在如水的流年里随波逐流,才是我观照的现实人生。
    在时光的悠远中,我们静静地去触摸一段历史。
    从最初进这个大院,起心动念,触摸每一个旧物件,从本质上讲,我眷恋和痴迷的与其说是一种姿态,不如说是想探索一种事物的神秘性。用唯美与感伤的字眼.安然倾听,所有的情绪在呼吸之间,将菡萏成花的荏苒岁月,怀揣成一种期盼……
    天暗了下来,看那光影一寸寸在视线里挪移,离开,却不敢回头。或许,我容纳并接受了眼前这陈旧与温存,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与文字无关的饱满、瘠瘦,也许在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会让人忽然惊觉时光的遥远。
而我知道,在这不动声色的时光里,曾住过我的心安。
    于是不再奢望其他,享受这样一种静静走在时光的感觉,这便值得!
与文学相遇
    古建筑是一种文化符号,它不仅承载着沧桑与历史的记忆,透露出的是富含地域文化的神秘气息,并给人以情感上的回归与心灵的慰藉。
    座谈会就在这样一个中式庭院,文化符号随处可见的厅堂中召开了,市作协主席张虹老师,副主席李小洛老师、蒋典军老师还有《汉江文艺》主编杨常军老师和很多文学前辈谈起了文学,谈起了《汉江文艺》,空气中蕴含着独特的情感指向,似乎每一个人的文学灵感也将有所归属。
    怀揣文学之心必将宁静,能从时光的隐密处,把或喜或悲的情绪放生,将世俗的心,沐浴在一片文字里,这是一种奇怪的心路历程,当我们置身其间,曾经的迷离,沉重,终不再拘于这偏居一隅的狭小。
    惊艳于这样的中式庭院和文学的相遇,路在我们自己的脚下,需要我们用脚底一寸寸地丈量,那份滞留于庭院中文学春天气息里的不舍,直抵心脾。
    对于一个喜欢有“历史”和“文学”的人,这场文学盛事过于让人钟爱,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在缓慢中后退,仿佛是一部慢慢回放的老电影,那些依次出场、退场的人和物的文学片段,在岁月的印痕里如水印般的逐渐清晰、明朗,从此,文学和吴家花园,就被这样美好的模式固定下来,走进吴家花园就走进了文学,就懂得了传承。
    都说流水无痕,文学,将会用意兴阑珊的笔触书写吴家花园的悲欢离合,让庭院里,雕梁画栋的残片停留在我们的笔端,布满包浆的拙朴和凝重,满覆时光的履痕。
    徜徉在幽暗并带有一点残破的院落,品读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用文字与一棵树独语,或与一朵花对话,你会忘记身后的方向。
这块土地
    离开吴家花屋的那一刻,我不敢回头,只是轻轻的用眼角的余光摩挲这所宅子,便已经触及灵魂最深处的柔软和幽古的恬静,她经过年久日深的时光濡染与渗透,在浓缩的一寸寸光影里,沧桑和遁世的悠远,和在光阴里一望无垠的坦然,以及衔接着历史内涵的外在断裂的决然,自然并能够接收到远古信息的空气,令人有一份说不出的舒适和安宁。
    晚上宿于漩涡镇,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照着静流有声的江水,遥望着如黛远山,偶有几声犬吠划过夜空,“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种韵致也就翩翩而来。围合而又旷放的小镇,不远处就是吴家花园,怎么会让人有登临泰山那种“荡胸生层云”的豪迈和雄奋呢?也许是夜静江清,浩淼大块下,在宽阔的历史氛围下,渺小的人猛然生出了壮大感和穿越感吧!
    夜已深,备有大盆的炭火和烧烤,气氛热烈,晚上眠,因为冷问老板要多余的棉被,老板许是很忙,忘记找了,我们也就和衣而眠。半夜咚咚敲门声响起,是老板抱来被子,因为已眠,不想要,老板道歉声声,执意要加,惶恐热忱之情已难拒绝,加上被子温暖而祥和,很快进入梦乡。有梦能成眠,这是汉阴这块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质朴人们对我们的关爱与馈赠。所有凡尘里的烦恼,在这里都成了浮云。茫茫天地间只有一个个血脉贲张的生命,一颗颗清清静静的心。生命的雅致与美艳,只能根植于此。
    由此想到这片土地的厚重,这片土地上的传承,田间收种忙,案头文墨香;耕读传家久,诗书济世长。数百年来,被家训熏陶和润泽的沈氏后人和汉阴人都始终将《沈氏家训》装在心中,这是这片土地坚守的力量。“身不可不修也,持家不可不勤俭也,尊卑不可不辨也……”《沈氏家训》被稚嫩的童声一遍遍在这片土地上琅琅成诵。
    在这片土地上,人仿佛一下子接到了地气与文气,修身为本,耕读传家。传承与弘扬,这同样也成为我们砥砺前行的强大动力。
后记
    时光无言,生死无言,藏好旧庭院,藏起雕花簪和旧时光。远方的山水在画一幅画 ,卧在掌心的是包浆后充满时光的温存旧气,举行拜月仪式时,我们,在吴家花屋里,在这片土地万分虔诚把灵魂安放。
    从吴家花园回来有许多日子,我仿佛幻化做一株丁香,在这古老的庭院中静享了………